從「由存在到永恆」看中國思想的特色

我們現在從李震的「由存在到永恆」一語，來分判中國思想的定位。什麼是「永恆哲學」？永恆哲學的第一個意義，是亞里斯多德—士林哲學式的存有論。即使不上溯到第一原因，士林哲學對存有的超越（普遍）屬性的探討，以及從變化中抽出不變的原理，已堪當「永恆哲學」一名。

「永恆哲學」的第二個意義，可以從「本質」和「存在」的對立來理解。個體存在雖然各自不同，但是基於相同的本質，則有互相了解、溝通的可能。換言之，本質使個體的「開放」、被真理所觸動成為可能。另一方面，由於「本質」並不一定「存在」；那也就是說，「本質」向我們指出對任何一個個體而言，它的「存在」都必定是由領受而來的、而不是自有的。

依羅光，中國思想可以從「生命哲學」來解釋；中國思想主要在研究「變化」。變化以太極為起點，以陰陽為動力，並通過觀察事物實際的變化，形式指引出變化的規律。

羅光以「太極」為生命哲學的「創生力」，創生力的內容（「理」、「本質」）來自創造力；但創生力是有限的，只能以累加的方式來表現無限的內容，而不能像創造力一樣是「實現的無限」。換言之，在我看來，創生力便是「有限存有者之存有」。

從這個實在論的視角去讀中國思想，則就形式上來說：中國思想可擔當「永恆哲學」一名無疑。因為中國思想所探討的：正是不變的、適用於整體宇宙的規律。但是，我（非羅光）認為如果就內容上來說：雖然中國思想有「道」（存有）和「理」（本質）的觀念；但是由於中國思想主要從「化生」去講「道」，而不像亞里斯多德是由「存有者」去講「存有」，因此「個體」的意義沒有被突顯出來。

而從另外一面來看，中國思想的「展望」似乎可以從「三知論」談起：即知人、知物、知天。西方現代思想，傾向由個體（個人）直接去認知關於「萬物」（物）和「終極實在」（天）的真理；而中國傳統思想則以人生之道為中心。透過中國思想以「知人」為優先的進路，基於實在論的基礎，我們應當可以講出一套「關係形上學」。

而在我看來，這一進路的勝算即在於：雖然我們每一個人，都必須獨自的「面對」真理；但是，在生活中，其實我們沒有任何一個人，能夠獨自的去「追求」真理。

附註：

如果從《約伯記》來看，約伯在經歷苦難之後，渴望為個體存在——自己和他人的——找到一個意義。但是，我們卻不能以個體的存在反對存有和本質，因為這是自相矛盾：「存有和本質」正是個體存在的原因。透過存有和本質，我們將會發現人（萬物）是一個領受的存在、溝通的存在。海德格說的「被發現式」一語（此為唐君毅用語，汪文聖譯為「現身情態」）頗能表現此義；但海德格說的「被發現式」只針對人來說，不能普及於萬物。

2022/10/14

圖片來自Unsplash，由Sandy Millar提供，特此致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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